在去往都江堰的途中,段容腦袋里只有一個詞:奶粉。
這是震后第六天,5月17日。數萬名士兵、志愿者奔赴災區。救援不僅包括搜尋生命跡象,還有為生者提供生活保障。
地震中,段容所在的虹口鄉95%的房屋坍塌,電力、通訊和公路瞬間中斷,成了一座孤島。在政府救援物資到達之前,這里進行著相對有效的自救,食物獲得基本保證。
當一名親戚抱著剛滿一歲的孫子請求他找點奶粉時,段容突然想到,村里同樣大小的孩子還有20多個。嬰兒奶粉和婦女用品已成為救援盲區。
19日,中國民政部慈善捐助信息中心發布的汶川大地震抗震救災前線急需物品最新清單顯示,目前災區除急需藥品、食品外,最缺的是嬰兒奶粉。
段容決定出去尋找奶粉,他艱難地走在路上。這條路修于2000年,是都江堰———二王廟旅游線的延伸地。路本不長,平常開車只需半個小時,但這一天,他翻山越嶺到達都江堰市中心,足足用了8個小時。
“救救孩子!”此時在G213公路上奔走的鄭鶴紅也這般說道。她是進入北川縣城的兩名女防護消毒組志愿者之一。
當天下午鄭鶴紅趕回成都。她在這里要等的是一批剛從1187公里外的廣州空運過來的奶粉和紙尿褲,這些嬰兒物品由廣州媽媽網志愿者捐贈,兩位母親志愿者———Lerer和白雪負責押運。
信息
地震幸存者最恐懼的是音訊全無,志愿者最匱乏的是來自災區的信息———物資往哪投
與通往災區的道路一樣被堵塞的,還有信息。
鄭鶴紅在14日早上從北京飛到成都,她是天使媽媽基金會的成員,此行目標十分明確———救助災難中的兒童。
一批價值24萬元的奶粉和十幾箱藥品從捐贈廠家的倉庫里裝上車后,由兩輛廂式小貨車直接送往都江堰。
這天下午,她還去了一趟四川省紅十字會,從那里弄到了通行證。里氏8.0級的汶川地震,迄今造成6萬余人死亡。彼時,尚有汶川、青川、映秀、阿壩的道路沒有打通,震中近10萬人的地區仍無任何音訊。通往災區的高速公路已實施交通管制,只有貼著紅十字會通行證的救援車輛才被放行。這也顯示了,在中國,除了政府部門,紅十字會和慈善總會是吸納民間捐贈的兩個被認可的最主要渠道。
晚上10點,鄭鶴紅找到都江堰市救災指揮中心,那里的救援物資堆積如山,工作人員告訴她說,“都江堰的傷員和孩子已經轉移出去了,這些物資可能都用不上。”
鄭鶴紅在不安中將3箱藥品留下,又急匆匆趕往下一地:綿陽。
也是在這天上午,最早的一批救援物資到達了虹口鄉,在唯一一條艱險的山路上,段容和他的同伴馬不停蹄地在當地和外界之間傳送雞毛信。到達的物資包括:食品、飲用水、藥品、防疫藥和帳篷。
但段容心神不寧,站在都江堰新建小學門口,他挨個挨個揭開蓋在小尸體身上的白布,看看有沒有6歲的兒子。晚上,他終于收到了妻子的短信,這是一條喜悅的消息:母子平安。
除了死亡,地震帶給生者最大的恐懼是音訊全無,“你甚至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段容說。
鄭鶴紅也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之所以直奔都江堰,這是地震后她知道為數不多的受災最嚴重的城市,這個判斷是基于媒體和網絡密集的報道和跟帖,她認為,“對于志愿者來說,最匱乏的是來自災區的信息。”從都江堰出來后,廂式貨車凌晨4點到達綿陽。福利院還沒有收養地震兒童的跡象,車上的嬰兒用品又不知送往何處,鄭鶴紅決定向設在火炬廣場上的綿陽救災指揮中心求助。
綿陽市紅十字會一名唐姓工作人員接待了她,“你們需要什么?”鄭鶴紅問。
在她向記者的講述中,這名工作人員是這樣回答,“我們什么都缺,你把這些東西都放到倉庫里吧。”
這名工作人員將她領到倉庫前。在那里,鄭鶴紅看到了擠滿倉庫的物資,有的已堆到了倉庫外面,這些物品看起來很隨意,甚至沒有分類擺放。
鄭鶴紅在心里想,“救災物資發放到災民手中,會是什么時候?”繼而感到憤怒,她不愿將這批急需用的奶粉和嬰兒用品埋在堆積如山的衣物、礦泉水和方便面下面,她決定帶走自己的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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