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日報9月29日刊登一封題為《俺的飯錢啥時能要回來》的群眾來信，反映濮陽市委辦公室欠桃園酒店13萬元飯錢沒有支付。
這篇稿子發布后，并未引起公眾關注。千不該萬不該，濮陽市委辦于10月9日致函河南日報，稱河南日報“刊發未經認真審核的文章，讓于法無據的問題見諸報端，有損我單位的形象，也不利于黨報樹立正確的輿論導向……強烈要求從河南日報電子版上刪去該文章”。
11月12日的河南日報以《吃飯不給錢，咋還有理了》一文曝光此事，此報道近日走紅全國，令濮陽市知名度見長。河南日報在這件事上是正義的。
濮陽的“負面新聞”之所以飄紅，主要因具備兩個新鮮賣點。第一，過去被曝光拖欠飯錢的，都是鄉鎮政府和村官級別之屬，大家沒想到地市這一級也有這樣的，這就形成“拖欠飯錢級別最高”的賣點；第二，欠款不還分明無理在先，而被曝光后，欠款方還指責追款人無理取鬧，又理直氣壯地批評教育省一級黨報，這又形成“盲目大牛”的笑料賣點。
迄今，媒體對此丑聞有兩種不公正的評論。有的媒體采用報道標題為“濮陽市委辦公室吃霸王餐被曝光”，這里“吃霸王餐”用詞不當、定性不對，濮陽市委辦吃飯不是不給錢而是簽字認賬待付。另有一種獨辟蹊徑的言論，說濮陽市委辦“堪稱節約公款的表率”。而實際上，這和“節約”毫不相干。
許多人知道濮陽地區有油氣資源，多有外地人以為濮陽比較富裕，這是完全錯誤的印象。當地居民并非油氣企業的股東，油田和濮陽，實際上分屬兩個社會，不管資源多少，此地仍是真正的經濟欠發達地區。它是1983年批準設立的新城市，也是城市文明欠發達的地區。
我當過濮陽幾家著名酒店的顧問。上世紀90年代初，當我給新建高檔酒店做策劃的時候，先提出的意見是組織一支能打敢拼的保安隊。因為總結以往酒店倒掉的原因，多是被吃白食吃垮、被地痞流氓打垮的，酒店連廚師、服務員的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呵呵，市委辦欠飯錢和以往形勢比較，好多了。
除官辦賓館外，濮陽略有規模的酒店都是“90后”。此前，好酒店的火爆周期大約為半年，飯錢無法及時到賬以致流動資金難以為繼，是酒店短命的主要原因之一。濮陽的企業、商家不拖欠，他們比黨政部門重視信譽和形象，而部分官方權力部門和事業單位拖欠餐費可達數年之久。有的單位給酒店經營造成很大困難，反倒把拖欠看做己方的優勢條件，把人家拖到無法忍受時以還款為“要挾”，砍掉原欠款的一大部分，酒店對此也只好忍痛接受。
和節約意識無關，濮陽部分居民有“好吃”乃至寅吃卯糧的“文化傳統”，一些官家、商家招待客人，所用煙、酒，也歷來不出高檔名牌的圈子。多年前有中央媒體記者來濮后大發感慨，補寫當時流行的順口溜有云，“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濮陽不知道酒好。”
這現象就有當地的“歷史根源”了。像范縣、濮陽縣等地，生活在黃河灘區的群眾不少。黃河每年上水淹家，退水接著種地過活，于是大家不講積蓄、不置家業，穿破衣爛衫，也不講衛生條件，吃一頓是一頓，有多少吃多少……同時人也就容易生成大大咧咧、粗枝大葉的氣質，所謂的“精細人兒”比較少見。
民風對官方肯定有些影響，但現在這種影響對官家信譽不良起不到決定作用。“國富民窮”造成這窮地方的官員特別“牛”，才是根本原因。
濮陽的餐飲業者，一般不敢在經營期間撕破臉皮找機關要錢。這次有人追討欠款，也是在退出經營，無后顧之虞后。濮陽這種地方，民間消費低迷，國家機構占據市場份額較大，官員的“買方市場”占絕對優勢，支配資源、市場的能量相對勝過發達地區。具體到高檔酒店，其財務特點是公費占絕多、大部或很大比重，餐飲（和若干行業）都需要巴結好吃喝的官員、拉住大戶。當地一些官員處在這樣的環境下，自然隨時可以體驗到牛氣沖天之感，所以，一些本來就出自“逆淘汰”選拔環境中的官員“特別像官”，也就顯得“二桿子”確實多了點。
許多地區官方消費多有預付款現象，有一時推遲結算的，還會催酒店結賬，像濮陽官方一些單位這樣，拿長期拖欠當正常現象的地方并不普遍。這些官員不知道本土和“先進地區”的文明差距，我輩眼里的半吊子表現，在他們那里，一直屬于“完全正常”，這樣不出丑才怪。
由于經常在網上發言，濮陽有的人曾幾次商討怎么整治我，最終還是沒把我抓起來，這也算得上濮陽的精細之處和重大進步了。近日注意了一下，看到濮陽新班子正開展“一創雙優”大討論，似乎在搞類似整風或解放思想的那種活動，我想，提倡官員們多上網看看社情民意，可能更有實效。 |
